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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食品车间里,阮景文手把手教员工制作月饼 楚天都市报记者萧颢摄
图为:阮老就着热开水和油开始和面
图为:这个月饼模具伴随了“汪玉霞”的几代人
图为:阮老在用手背捶打面团
图为:两位老粉丝观看阮老制作月饼
图为:阮老在车间指导工人
楚天都市报记者舒平 张艳 摄影:楚天都市报记者萧颢
月儿圆,饼儿香。
在这样金风送爽的季节,烘焙达人们又开始大显身手,在朋友圈晒着各式各样的月饼作品,冰皮的、抹茶的、豆沙的,形色诱人,获赞无数——且慢,只要模具在手,分分钟你也能成为这种广式月饼达人,只是,跟月饼大师还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老字号汪玉霞的糕点大师阮景文,古稀之年,宝刀不老,绝活在手,从搓揉擀拍到送炉烘烤,老味道芬芳四溢,旧时光徐徐回溯。
绝活
从掌间到舌尖的老味道
阮景文脸颊寿斑密布,背部稍驼,再寻常不过的一位老者。但在双手触及面粉的那一刻,双目炯炯,游走的双手让整个人变得矫健起来。
9月22日,在位于汉口青年路的汪玉霞楚天星座店里,楚天都市报记者和一帮老式月饼的“死忠”粉丝见证了高手的神奇时刻。
备料在案板上一字排开:黑白相间的芝麻馅,微黄泛着油光的面团,白色的普通面粉。
“馅昨天就拌好了,让香气互相渗透;油面完全用油和好,不用一滴水,是用来起酥的;面粉做月饼皮的……”阮师傅话多了起来,边介绍边就着油和开水和白面。
转眼间,面皮和好,分成一个个板栗大小的剂子,擀开;揪一小团油面放进去,用手压扁,再用擀面杖擀开,接着用手搓成卷,最后又揉成团。
众人不解:“怎么像做馅饼啊?”“这是为了月饼的表面能起一层层的酥,多的有七八层!”阮师傅微笑解密,众人啧啧称叹,他又面露得意地甩出一句老武汉熟悉的歇后语,“汪玉霞的饼子——绝酥(劫数),那不是吹的。”
半小时后,做好的黑芝麻月饼被送入烤箱。一刻钟后出炉,焦黄喷香。大家迫不及待吃起来,“好香!”“好酥!”“跟我小时候吃的一个味道!”“要是等冷却了再吃,酥皮还脆一些多一些,直掉直掉的,要用纸接着吃!”大家的馋样让阮师傅一脸满足。
回忆
从小学徒到大师傅的旧时光
“14岁初中毕业来到‘汪玉霞’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吃过月饼。”
一支烟,一口茶,阮老陷入回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学门手艺端铁饭碗,每月工资18元,让人羡慕嫉妒。月饼中秋开卖,每户每人凭购粮证只能买半斤,4个,“俏得很,朋友亲戚都托我买。”说到这,阮老开心得不行。传统手艺秉承师徒制,阮景文的师傅杨元学,大名鼎鼎,曾专门给李先念、董必武等制作过月饼。阮老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刻苦最优秀的徒弟。
学徒第一步:生炉子。“最大的炉子叫七星炉,直径1米2,一次要吃四五百斤煤球。当学徒一两年,我还没完全掌握生七星炉的诀窍。有年秋天,炉子生了熄熄了生,生了五六趟,忙得黑汗水流,还是没把炉子生燃,被师傅一顿好骂。”相比生炉子,阮景文学和面又快又好,很快得到师傅认可,然后再接着学配料、制馅、烘烤。
阮景文吃住都在厂里,凌晨三四点起床做事。他爱琢磨如何把本事学精,但如此勤勉,也没少挨师傅的“菱角”。有次切云片糕,切厚了,师傅二话没说,拿起手中的刀在他左手背上重重敲了一下,留下一道疤,至今隐约可见。
1964年,第一次吃到自己亲手全过程制作的月饼,“也是芝麻馅的,那叫一个香啊。”
1970年,阮老以优异成绩出师,成为大师傅,并开始带徒,期间还当过车间主任、生产厂长。
感慨
从传统手工到机械的大时代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片月饼一片情哪……”这首在民间耳熟能详的歌谣《爷爷为我打月饼》,阮老也会哼唱,但他14岁的孙子“一点也不喜欢吃月饼”,他也从来不在家里做月饼。阮老表情黯淡下来。
是啊,时代潮流滚滚,人们的口味悄然改变,食品加工行业的老字号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1995年,位于汉口花楼街的厂房拆迁,“汪玉霞”开始沉浮,直到去年底重新开张一家店。最让阮老感慨的是,机械化席卷食品行业,传统手艺讲究的慢工出细活被冷落。
“机械化取代经验制作,让操作过程变得标准、可控,而且大大节省了人力。比如做月饼,以前10个人完成1000斤,现在4个人完成3000斤。”阮老手比划着,“虽然保留了纯正的口味,但原材料远远没以前讲究了。”
“如今年轻人学东西很快,但缺少了时间的酝酿。”阮老遗憾一叹,“当糕点师太辛苦,听说有些学校糕点班这些年都招不到伢。”
但只要老师傅还在,老味道就还在。每逢年节前夕,阮景文总被很多糕点厂请去做技术指导。如今重出江湖成为“汪玉霞”的首席技术指导,他更是常常下车间,并亲自上阵,堪称同龄糕点老师傅中惟一的活跃者。
他喜欢在车间流连,那是他的舞台。空气中,飘荡着他熟悉的月饼、绿豆糕、猪耳朵、云片糕、京果等糕点的香味;角落里,存放着他熟悉的老式炉子、木头模具,承载着他的盛年光景,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因此,哪怕属于他的黄金岁月悄然远走,但那熟悉的味道,不曾远去,旧时的情怀,永存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