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经常用面包来垫肚子或者当零食。但最近，杭州克莉丝汀和丹比艺术蛋糕的面包垫纸被检测出荧光增白剂超标20倍，属于非食品级用纸。被这种纸直接接触的面包，长期食用可致癌。对此，我们《阳光行动独立调查》的记者李佳琦就进行了一番调查。
克莉丝汀每天大量使用这种荧光剂超标的非食品级用纸垫托盘
克莉丝汀和丹比艺术蛋糕用草稿纸垫面包？
杭州市民李小姐是个面包爱好者。前段时间，她在逛街的时候被杭州体育场路上的克莉丝汀面包店门口飘来的香味吸引了进去。但是，在看到了克莉丝汀放置在托盘上用来垫面包的纸张后，李小姐放弃了买面包的念头。
“我第一次到克莉丝汀买面包。但我去拿那个垫在托盘上的纸，一看最上面的一沓纸上面都有油污，好像用过的一样。而且我一摸那个纸啊，很差劲，有点像我们平常用的草稿纸。这个面包要直接放在上面的，不太干净怎么可以呢，是不是。”
这种纸看过去像草稿纸
记者来到了李小姐所说的这家克莉丝汀，发现本该是为了清洁卫生而垫在面包和托盘之间的纸，却并不是我们往常见到的那种轻薄的防油纸，而是摸起来比较厚，而且裁切很不整齐。这种纸，真的能直接接触面包吗？
克莉丝汀给顾客挑面包时取用的垫盘纸
这种纸摸起来很厚，有点粗糙，而且边缘裁切很不整齐
克莉丝汀的店员告诉我们，他们多年来一直都用这种纸来垫面包。
记者：这就是用这种纸垫吗？
店员：对，这个白纸是干净的，我们就用这种白纸，没有别的白纸，就是专门食品的白纸。
记者：这可以直接接触食品吗？
店员：它这个一次性的啊，用完我们都是直接扔掉的。
记者：你们刚刚说运来的外包装上面有没有写食品用纸啊？
店员：这个没仔细看，送过来我们就直接裁掉了，我们自己裁出来的，因为每天都在用的嘛，我们统一都是上海总部运过来的。
记者走访发现，除了体育场路这家门店，克莉丝汀以及该公司旗下的丹比艺术蛋糕，在杭州的几家门店，都在使用同一种纸。丹比艺术蛋糕保俶路店工作人员是这样说的。
丹比艺术蛋糕也在用同一种不防油的垫盘纸
记者：这种纸可以用来直接放面包吗？
店员：我们用的都是这种纸，这是工厂过来，干净的，我们自己裁的。
记者：一直都这样放的吗？
店员：对。
同时记者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每个顾客挑完面包之后用剩的托盘纸，克里斯汀的店员把它们都放在身后的柜台上，而不是直接丢进垃圾桶。对记者的这个质疑，店员和店长给出了不一样的解释。
在克里斯汀，垫盘纸用完不是马上扔，有个店员说以后扔，有个说卖钱，店长说是回收后作为垫在面包下的第二层纸
记者：你们这个纸还收到一起吧，还会再用一次吗？
店员A：没有啊，我们留着一起扔的。
店员B：卖钱啊。
店长：这种到时候我们可以垫盘子、放面包的，就是我们有面包要夹出来的时候可以垫在盘子里的，我们自己有盘子有些太油，有些下面会多垫几张，有些很油的嘛。不是给你们用的，你们都是用那边的。
检测结果：荧光增白剂严重超标，长期接触可致癌
这种看过去像草稿纸的面包垫纸，到底是能直接接触食品的食品级用纸，还是一般的非食品级用纸呢？我们联系了下城区市场监管局，该局在派人到克莉丝汀体育场路店检查后答复说，他们只能检查纸张来源，关于这个纸是否是食品级用纸，消费者需要自己送检自己举证。而克莉丝汀在杭州的配送工厂在江干区，纸张的进货渠道他们无从得知。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自己把纸张送到了浙江省质量检测科学研究院，检测结果发现，这种在克莉丝汀和丹比艺术蛋糕用作直接接触食品的垫纸，根本达不到食品级用纸的卫生标准。食化包装部检测工程师邹宇辉：“荧光的面积超过百分之五就判定它不合格，它整张纸上都是由荧光的，也就是说它的面积相当于百分之一百。我们国家很多纸的标准它对荧光增白剂有很多都是有限制的，摄入了荧光增白剂可能会对人体的健康有风险。”
早在1999年，我国《食品包装用原纸卫生标准》就对直接接触食品的原纸中荧光性物质等项目的卫生指标提出了要求。而克莉丝汀和丹比艺术蛋糕在杭州的几家门店，却一直在使用这种非食品级用纸直接接触刚刚烤出来的面包。
资料显示，包装纸张上的荧光增白剂通过食物被人体吸收后，会增加肝脏的负担，长期大量接触荧光增白剂，可能会致癌。
邹工程师告诉我们，这种面包垫纸被检测出整张使用荧光增白剂，从侧面反映出它是用了一定的回收纸来造的。而食品级用纸则必须采用原生浆来制造。
“因为原生浆它是没有必要去加那个荧光增白剂。食品用的话是必须要用原生浆造的，跟人接触比较紧密的，像擦嘴啊、包吃的东西它要求比较严格，它不能有荧光增白剂。就是原料不一样，一个拿木浆来做，一个拿回收纸的浆来做的。肯定价格差很多。”
记者咨询了杭州富尔顿实业有限公司，得到的答案是原生浆纸和回收浆纸的成本和价格都相差一倍之多。
记者：这个纸的话是直接用原生浆做的是吗？
工作人员：对，这个是有检测报告的。
记者：跟回收纸做的那种不一样？
工作人员：完全不是一种材料，那个不防油的，在烤箱里用不了的。
记者：那它价格会低吗？
工作人员：对啊，一个两万多一吨，一个一万多一吨。
记者：那最后卖的价格也差一倍吗？
工作人员：差不多。
克莉丝汀负责人回应与店员说法矛盾
针对这个问题，克莉丝汀和丹比艺术蛋糕的浙江区负责人黄丽萍回应说，原本公司配发了两种不同用途的纸给各门店，是店员搞错了。
“这个问题不是我们没有意识到，是我们以前就有规定，我们有两种纸张放在门店里，你所看到的有毛边、自己割的纸是我们拿来发到门店给门店垫周转箱用的。还有一种纸是直接接触食品的，必须要有食品级的纸。两种纸拿在手上是明显不一样的，是按照公司要求的。”
而在对克莉丝汀体育场路店进行暗访时，店长明确说，他们公司只有一种纸，而且这种面包垫纸的包装上写明了是食品级用纸。
“我们这个纸是工厂统一配送的，食品用纸。外包装都包好来的。”
因此，记者追问，如果是门店工作人员用错了纸，长期以来公司难道一直不知情吗？克莉丝汀浙江区负责人黄丽萍只好以公司管理疏忽来解释。
记者：如果说这两种纸有明确用途的话，那也就是说每个门店两种纸的配额都是定的，对吧？
黄丽萍：是这样子的。比如说我这个纸没有了，我就问仓库说什么什么号的纸你给我拿多少。
记者：比如说就拿体育场路的这家来说，他们的员工、店长都是说只有这种纸，像您说的存在另外一种食品级用纸的话，他们那家店是肯定没有配过的。
黄丽萍：有的，我们有这种情况。
记者：那您这个公司这么久就没有发现吗？
黄丽萍：确实是没有发现，那你刚才讲的这个问题是我们管理的疏忽。
最后，黄丽萍承认，杭州所有克莉丝汀和丹比艺术蛋糕蛋糕的现烤门店都在使用这种非食品用纸。
但对于这种荧光剂超标的纸张使用了多长时间，在全省覆盖面有多广，除了门店外，他们工厂里的用纸是不是符合规定等，这些问题，我们无法得到答案。于是，我们再次提请了市场监管部门介入调查。
目前克里斯汀已经换上新纸，市场监管部门查处成难题
当记者拿着纸张的鉴定报告再去向下城区市场监管局反映时，该局依然认为，由于克莉丝汀的工厂在江干区，该由江干区市场监管局负责。江干区市场监管局同样表示，调查该由克莉丝汀门店所在的下城区局牵头展开。
另一边，在下城区市场监管局第一次到体育场路门店看过之后，克莉丝汀公司已经得到消息，并换上了新的食品用纸。关于这种荧光增白剂超标的纸张更深入的调查和处罚，都已经无从开展。江干区市场监管局生产流通科科长俞鹰：
“如果现在他还在用这批纸，那有必要我们去抽检啊，可以办案的，现在没有了，他自律的话也是可以的，处罚的话你要监督抽检，现在东西也没有了，现在如果你们有哪个发现了，或者我们发现了，那我再抽检。”
李佳琦采访手记：
这个事情到这里暂时算告一段落了，但总有一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我能做的就是把克莉丝汀公司在杭州的门店里那些违规使用的接触食品的纸张曝光在大家的视野之下，那么更深入的问题呢？没有市场监管部门的配合，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比如刚才提到的克莉丝汀这种问题纸张使用了多长时间，在全省覆盖面有多广，除了门店外，他们工厂的用纸是不是符合规定，违法所得有多少，等等等等。甚至更进一步，杭州乃至全省，其它的面包店用纸是不是符合规定，会不会伤害顾客的身体健康？这些，都需要市场监管部门来解决。
在这件事情上，我存有两个疑问。第一，举证、检验纸张成分这么专业的事情，该由消费者来做吗？第二，事情涉及了两个区的市场监管局，在向门店所在的区局举报时事情的处理就可以戛然而止了吗？为此，我也咨询了律师的观点。
浙江时代商务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陈一来解答了我这两个问题。他认为，市场监管部门在这个过程中存在极严重的失职行为。首先，当消费者怀疑纸张有问题并举报时，进行检测确定是否存在问题是市场监管部门的责任。尤其下城区市场监管局等还颁布过《食品安全有奖举报工作通告》，这件事情，完全应该被当做举报来看待。
律师观点：
如果是消费者愿意直接去起诉面包店，因为买卖合同的关系，那确实是需要消费者举证的。但是现在选择的是工商行政管理的，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行政管理机关的市场监管部门，就应该严格按照法律赋予的行政权力去履行行政职责。比如说我发现问题，向你举报。对于这种线索，市场监管部门应该到现场把这个证据进行相应取证之后去化验，确定它是不是超标的，或者符不符合食品安全，这是市场监管局的职责。
其次，陈一来认为，虽然事情涉及了两个区的市场监管部门，但根据《杭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机关全员首问责任制》第五条“对办事人提出的办理事项，不属首问人职责范围内的，首问人应告知与何部门联系，必要时帮助办事人联系有关承办单位和承办人”，接到投诉的市场监管局应该负责到底。
律师观点：
辖区内的市场监管部门，如果说解决不了问题，可以向上一级的，比如说杭州市市场监管局要求做出一个相应的调查。行政机关要先把这个东西取证了，然后再做出一定的相应的管理行为。现在他们也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去保全证据，等到媒体检测出来有问题，这个有问题的纸张已经不存在了，那么这种情况下，老百姓觉得怀疑，这里是不是存在着猫腻；行政机关除了行政失职之外，是不是有其他的问题存在。而且这个从另一侧面来说，只会纵容这些不良商家采取更恶劣的行为去实施不良行为去危害消费者的利益。
没错，食品安全无小事。其实本来没有市民举报、媒体曝光之前，市场监管部门就该主动去发现。但现在是，消费者投诉了，媒体采访了，市场监管部门还是能推则推，让消费者去检验去举证。完了一句企业已经改正了自律了就结案了。如果说克莉丝汀面包垫纸事件只是个案，改正了就好了，更多的食品安全问题呢？该由谁来发现，谁来负责呢？！
来源：浙江新闻广播新锐988